山妹子

      山道悠悠，山妹子的情思悠悠。到了该出嫁的年轻，山妹子不知是喜是忧还是愁！洼里的人都说，山妹子长得好水灵，跟岭上的杜鹃花一样，鲜艳、俊美、该嫁个城里的后生才是呢。可山妹子没有这份奢望。山妹子从未出过山门，也未跨过学校门。可山妹子不怪爹。她知道，山里穷，山里人也苦。瞧瞧那些汉子们，整天价在岭上开荒，掘地咋的，没有笑侃。

一片片的甘蔗林成熟了，高高的，旺旺的，得花好大的功夫，一根根，一捆捆，用肩挑，用背扛，运到山下，然后装上小驴车，往墟上运。墟太远，山又高，路又陡，难行得很。一车甘蔗，价好的，才卖上个七八块钱。就这样子，爹没能让自己上学，能怪爹么？俩哥也大了，憨憨的，只顾在岭上开荒、掘地咋的，都三十上下，二十五六的人了，一个也没能娶上媳妇。山里的妹子嫌苦，一个个逃命似的，逃到山外，此后不再回来。山妹子不敢往下想。山里没有电，也不知道那电视机、电影啥模样？山妹子听爹说，山外边好热闹，什么电视、电影、录像啥都有。山妹子几次都想到山外边看一看，闯一闯，可爹说，不行，山外也浑得很呢！

可前几天，爹却从墟上带来个小后生，长得白白净净，洒脱脱的。爹说，他是个生意人，卖鼠药的，在墟上一次卖得两三百，爹买过他的药，便宜，灵验，和他谈得来，看他厚道，便邀了他来。爹还收了那后生仔三千块。山妹子知道，爹已将她许了那个小后生，山妹子几次都想哭，可她没能哭出来，她怕被那后生仔看见。山妹子清楚，阿妈死得早,是阿爹一手一脚把自己和俩哥拉扯大，每天，雄鸡还没打鸣，垄上便传来牛儿的”哞哞”声，那是阿爹吆喝着牛儿在吃草，头牛的银铃声在薄雾中飘荡，越过重山，越过峻岭，和着阿爹那雄浑粗犷的山歌调子。当旭日东升，迷雾涤尽，各家各户的栅门”吱呀”拉开时，阿爹己放牧归来，又在村头古榕下的古井边担水了……

一天天，一年年，阿爹老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可日子却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山妹子真替爹，替山里人难过，可自己又有啥办法呢？爹说，娃儿，嫁到山外去吧！那里好过活。山妹子感激爹。她想，到了山外，一定要好好学点乖，然后，和那后生仔一道，回到山里来，给阿爹给山里人带来点什么。

山道悠悠，山妹子的情思悠悠。过不了几天，山妹子就要出山门了。山妹子不怨爹，山妹子盼着这一天。

【后记】这是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广西山区体验生活时写下的一篇散文，发表于九三年《湖北日报》农村版，现在重新刊发出来，是为了让广大文友们能重新回味一下二十多年前山区农民的生活现状，更加珍惜今天改革开放的成果和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