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工阿福

渡工阿福

生命中总有许多遇见令人难忘。尤其是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更是时不时想起。有些人还会相遇，有些人再无交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愿，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渡工阿福，就是其中的一位。

摆渡，是很古老的交通方式之一。渡工，就是专门从事摆渡工作的人。白茆塘河鲶鱼口，地处常熟市古里镇，是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渡口。渡船是当地村里的，并由村里出资安排专人摆渡，免费帮助两岸的老百姓过河。阿福年幼时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家中一贫如洗，四十几岁了，还是单身汉一个，因为他家就在渡口附近，村里为了照顾他，也为了摆渡方便，给了他这个差事。

三十多年前，我刚到常熟打工，住处到厂里有十几公里的距离，*一天上班就从阿福工作的渡口过河。初见阿福，很普通的一个人，看那样子，比实际年龄大好多。矮小的身体，黝黑的皮肤，乱糟糟的头发，佝偻着腰，一声不吭地摇着橹，只听见吱吱呀呀的摇橹声，却不见他开口说话，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哑巴，等到了对岸，渡船即将靠拢码头时，身后突然传来他一声喊，“大家当心！站稳啰！等船停好再上岸！”

那一年的一个冬日，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因为接我班的人临时有事来晚了，等到我下班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天早就黑透了。回住处，渡口是必经之路，知道太晚了渡船要停航，我焦急万分，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可当我赶到渡口时，还是晚了一步，渡工阿福到点下班了。

“摆渡哎……！有人摆渡吗？！”站在空荡荡的码头，衣裳单薄的我瑟瑟发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运气，声嘶力竭地拼命朝着对岸喊。一阵大风吹过，呼喊声瞬间被淹没，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么大的风，渡工阿福能听见吗？就算听见，这么冷的天，肯来渡我过河吗？

冻得直哆嗦的我不停地喊啊喊，盼着奇迹出现，终于，看见对岸投来一束光，在黑色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明亮，没错，救星来了！那就是阿福的手电筒发出的光！隐隐约约地，我看见渡船正顶着大风缓缓驶来。阿福和往常一样，靠码头载上我，一声不吭地把我渡过了河。拎着自行车上了岸，我用蹩脚的常熟话说了声，谢谢叔叔！他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你才十几岁就出来打工，我们这里像你这么大的，还是小孩子呢！小家伙，路上慢慢骑啊！”那天的天气很冷，但一路上的我，心头一直暖暖的。

慢慢的时间久了，便常听到一起过河的人谈论阿福，说他的不幸，说他的境遇，更多的是说他人好心善，除了白天的本份工作，就算是在夜间，只要听到有人喊摆渡，也一定会从床上爬起来，义务渡人过河。

有一次，已经子夜时分了，村里有个孕妇临产，要过河去乡里医院。半夜听到有人喊摆渡，阿福知道肯定是有急事，赶紧一骨碌起床，一路小跑直奔渡口，把孕妇和她家人送到了河对岸，别人走了，阿福却没有回去睡觉，善良实诚的他在渡口旁的简易棚里一直等到天明，生怕这家人有什么情况，还要夜里回来拿东西。这件事，令我非常敬佩，至今印象深刻。

一艘渡船，一人一篙一橹。不管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雨，渡工阿福每天迎来送往，渡人无数，做过的好事数也数不清，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别人夸他，阿福也不作声，还是很少说话，还是每天摆渡，从彼岸到此岸，再从此岸到彼岸。

次年，渡口原址旁造起了一座公路大桥，古渡口不复存在，渡船也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自然，渡工阿福也就不再是渡工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阿福。后来听人说，阿福的房子拆迁了，住进了安置小区，阿福也做了附近某个工厂的保安。再后来，又听说有一个外地来打工的离异女人看中了心地善良的阿福，两人成了家，还生了个儿子，一家人日子过得很幸福很美满。

我想，好人终有好报，这就是阿福的福报吧，虽然再也没见过渡工阿福，但是一个摆渡人永远住在了我的心里，从没有忘记。“渡人者自渡之，自渡者天渡之。”身在红尘中的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是一个摆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