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建功
我家的老宅，座落在东闾村的的西南角，一个四方的院落，四十年前，老宅的围墙是土坯建造的，院门朝南，是高粱杆编的栅栏门，院子里堆放着生活必须的柴草树叶，一小片菜地用篱笆围起来，院子空白的地方永远打扫得干干净净。院落的北边是四间外砖里坯打斗北房，一间土坯柴草屋。
在清苑平原地带的乡村中，这种房舍院落到处可见。打斗房的地基以上一米左右都是青砖卧垒，然后扎蒹，蒹上外墙用青砖打斗，内墙用土坯，房顶是坭顶，这样的房子很怕连阴雨，有条件的人家一般在抹屋顶时，掺上点白灰，遇有大的雨水冲刷，表面会有一层较为光亮挺实的硬壳儿，雨水滲漏得差一些。我家的房在当时也并无二致，只是在父母的打理下，比一般人家的小屋要亮堂一些--我们在木格窗棂间，嵌上了两块明亮洁净的坡璃。坡璃四周的窗格再用绵绵的毛边纸糊满。所以尽管房子低矮，窗子也较为窄小，但屋里却多几分明净。
我家院子里中间有一口水井，水井上有三条腿的辘辘架子，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浇园的经历，当时年岁小，力气小，双手拧辘辘把，半斗子水拧上来了，本想一手按辘辘把，一手揽水斗子倒掉，结果是斗子没揽上来，辘辘把也没按住，还被倒转的辘辘把打了一个跟头，跌倒在水井沿边。院子南侧有绿油油的菜畦地，见缝插针的栽种着桃树、梨树、葡萄，并且都曾或多或少的见过果儿。还曾种过几棵枸杞树，红红的枸杞果，为我们的童年，留下很多甜蜜的记忆。靠近院子的东墙有一棵很直很高的榆树，父亲从医药公司里，拿回几颗瓜蒌种子，种在了榆树旁边，秋冬时节黄黄的瓜蒌挂在榆树枝头甚是好看。我家有过几次养羊的经历，由于年龄小，日常喂养的时候常被羊拽倒，或被羊犄角顶屁股。搂树叶，打羊草也变成了我当时的一项工作，为此我常有怨言，母亲便说：张嘴物少养，养就养好，有根的要多栽。
老家当时那个年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少个春夏秋冬的黎明与黄昏，我们或是被鸡声叫起，或是被属于那个年代音色独具的钟声惊醒---生产队里悬挂着的一截钢轨。于是家家户户便伴随着钟声来到生产队部，听从队长派活儿。乡亲们在钟声的召唤下，或出工下地劳动，或在雨雪天里去场院开会学习。在这样的充满温馨的宅院里，母亲带领着我们走过了慢慢岁月。记得每年春天，巧燕子或拙燕子为了筑巢，曾三三两两地飞来探视过，我和哥哥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心中唱着传之久远的民谣：“一檩穷，二檩富，三四檩卖豆腐……”，但是不管在哪一檩上做巢，我们的心里都充满着希望。当时的各种小鸟、麻雀很多，春夏秋冬的鸟儿鸣啼，为我的童年带来了很多欢乐。
没有在北方的夏秋季节里住过泥顶房子的人，是不知道屋漏偏遭连阴雨的滋味的。雨水不情愿的从几个“水口”里往下流淌，我在“水口”下放上水桶，听着哗哗啦啦的流水，等待着把水桶流满。正因为泥房顶流水不畅，所以下雨漏房是常事，从屋顶滲透下的雨水，是酱油色的。一滴一滴地溅落到摆放在屋内各处的大小盆钵里，让人格外地烦忧。此时做饭便是一种煎熬，母亲在灶前也往往被湿柴的烟熏得两眼流泪。
冬日里，天短夜长，一日三餐挨的近。烧柴做饭又都在炕灶里，所以屋里炕热屋子暖。屋顶的坎烟似乎刚刚散尽，锅灶里蒸腾的白色热气便又从门缝里溢出，带着煮红薯的香甜味儿， 带着锅贴玉米面饼子的焦糊味儿弥漫在院子里。当时熘一锅红薯真是一顿美味，我和哥哥总是围锅很先吃，而且吃很好的，而姐姐和母亲好像很乐意打扫我俩剩下的。
母亲心善手巧，一把剪刀能剪裁各种图样，人物，山水，花鸟。当时邻居家的孩子们，总来缠着母亲索要，母亲也都能满足。每年立春时，邻居家孩子身上的各式各样的红葫芦，大都出自母亲之手。母亲用红纸剪出的大公鸡活灵活现，记得母亲是用红纸剪出两只公鸡，公鸡的头颈和身子是分开剪得，然后对脸摆好，系上线，掉在窗户上，外边风一刮，线系的两只公鸡就不停的牵斗。母亲还会用各种秸秆插编各种小动物，每年的二月初二，做出各种小鸟，小鸡，插在墙缝里，“寓意插鸡儿喯蝎虎”。母亲那本厚厚的鞋样书，像鼓鼓的面包，收藏母亲多年的剪纸、画样，后来几次搬家找不到了，成了我很大的遗憾。
夏日的傍晚很为美丽，天空湛蓝，星星璀璨，一家人坐在麦秸杆编制的篙蒹上，听老人讲那遥远的故事，“牛郎织女”“王莽赶刘秀”“鄚州大火烧”，“鸡狗拉犁”蝲蛄脖子一根刺”等等都是来自那个时代的记忆。
四十年前的农村冬日里，没有暖气，每天早晨解开窗帘，老屋窗户上的那块玻璃，会出现很多霜花，早晨赖在被窝里不起，看那些被寒风雕刻成的像鹿角，像树枝，像山川，像河流的霜花，晶莹剔透，妙趣天成，雪后，天愈冷，霜花变幻愈无穷，图案更加别致。
冬天里，姐姐曾在瓷盘中栽种过绿绿的蒜苗或白菜根，我也曾经多次搞破坏，拔蒜苗，苞蒜瓣，但蒜的白白的根须，浅绿色的芽苗，在冬日的小屋里，也带来了很多的清新和遐想。
闲暇之时，亲朋好友围坐在一起，回想往事，都能说起老宅子里的一些事情和景致，仿佛就在昨天。我们在老宅子里笑过，我们在老宅子闹过，老宅子成了我永远的牵挂。现在不经意期间，就能回忆起当年的有许多温馨的生活细节，浓浓亲情。美好的回忆是温暖的，是令人难忘的，童年的记忆是不能忘怀的。
审阅：何蕾蕾
简评：在一个地方生长过，就会有印迹，有印迹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会有回忆，有回忆说明回不去了。
终审：严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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