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琳琳
那几日适逢孩子放假回家小住,正赶上家里很忙的时候。
摘桃卖桃成了父亲的首要任务,因为这个天气桃子可不能等,说熟透就一天的事儿。
屋外一阵阵热浪袭来,照的人迷糊,睁不开眼。我对父亲说,"等凉快凉快再去摘桃吧。"父亲收拾着家伙什说道,"我先去树底下拔草,山上凉快。""你拿上点水,别喝凉水!"我还没说完。父亲骑着三轮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上次我回来看到他那未来得及收拾的桌子上,馒头都有绿毛了,一碗咸菜干瘪的盛在里边,菜也不知热了几天的了。对自己的生活如此潦草,毫不用心,不知道得忙成啥样,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原先母亲在家的时候,是母亲干活急,吃完饭那屁股不等坐热就开始叨叨,“走……走,你上西岭拔草,我上桃园摘袋子,麻利干,别家来早了。”“苹果得打药了,白菜得种了,山上的豆角也得摘了……”母亲是唯恐让别人吃个安稳饭,她越说越撒急,父亲就越磨蹭,有时母亲都上坡干了好一会儿了,父亲才慢悠悠地去。
现如今父亲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庄稼活摆在眼前,没有那些时间就干不出那些活,没人催也没人管了,自己倒比以前积极了百倍,问题是不干也没人替。
这不,天都黑了,父亲还没回来,我领着孩子出去看看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他拉着满满一车桃回来了。今年桃长势很好,个头大,颜色也好。正好碰见二叔,父亲问他,"咱这里有收桃的吗?"二叔摇摇头说,"咱这里没见来客户,我倒是见咱四兄弟去外乡卖来,说是价格不大行,你问问他吧!"父亲说话间给二叔拾了一方便袋桃让他回家吃。
我看着这么好的桃却没有销路,心里干着急。过了一会儿,父亲给四叔打了个电话,四叔说,他是到张家坡镇卖的,两三毛钱一斤,不卖也没法,总不能烂地里。于是,他们约好第二天早起一块去卖桃。
看着父亲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说,老百姓种点东西,到头来不好卖,以后别要了,砍了利索。父亲使劲点点头,以后闲着玩儿也不要了,治煞人。可是这句话他说了好多年。
早晨,我还在梦中就听到了父亲的电话铃声,是四叔在外等他。我看了看手机才三点多。
我推开门,早晨的空气异常潮湿,我叮嘱父亲,"天太黑了,你们慢着点开,时间还早,晚不了。"说这话的间隙,他们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父亲满头的白发,晒得黝黑的脸,跪在树底下摘桃的样子,除了心疼还是心疼。都说岁月不饶人,我们的父辈们是在用高强度的劳作换钱,是在透支身体。谈何养生之道,更没有诗与远方。有的只是帮孩子们还房贷,帮孩子们更好地维系家庭,只要孩子们过得舒心,他们的苦与累就是一碗白开水咽下去还能解渴,与他们而言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反正我也睡不着就起来做饭吧,做好了饭后,左顾右盼,父亲还没回来,眼看着八点多了,刚要打电话问问,就听见三轮车的声音,是父亲回来了。
"哎!半路上车坏了,走出去好几里终于找到个修车的,好不容易到了张家坡镇,卖桃的人山人海,人家看了看就出两毛,我没舍得卖。这不又骑着车到了东里镇,人家说给两块钱一筐,我寻思就算卖次果也不止吧?就又拉回去卖了两毛钱一斤,这一车卖了七十六块钱。"说着,父亲从裤兜里掏出来钱来又数了一遍。"给小语买书的吧!"
我接过来把钱放桌上,无语凝噎,父亲就想着孩子们。
“那四叔卖的咋样?”我问道。
“别提了,你四叔的桃,不就小点么,一筐三四十斤,给两块钱,我们寻思着给两块也比拉回来烂了强,可是剩下好几筐人家就是不要了,我们是好说歹说人家才留下。看着给了点,真比要饭还难!今年是收了桃是不差,可是却回不来本钱,今年算是白忙了你说,我还能赶几个集挣点,你四叔指望啥,不就指望这几个苹果和桃。好歹孩子都供出去了……”
是啊,四叔不容易啊!快六十的人了,那几年还出去干苦力当小工,自从三年前婶子突然离世后,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时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大学,他就只能蛮干要不然如何撑起一个家。
四婶一辈子勤俭持家,妹妹给她买个新衣服她都不舍得穿,说是在家干活没有孬好。很后,还有新衣服没来得及穿就走了,她走的那天我知道她在医院,我本来以为不是很严重的病,想着给她做点饭送去的,可是一切都没来得及。早上还好好的自己走着去的医院,下午就不行了,为此我伤心了好久。
我还埋怨妹妹为什么不早带她来医院,好好的一个人才五十多岁就走了。我也知道她们的心里更难过。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可是日子不还得过么,剩下四叔一个人也只能咬牙来过。
接下来,一连几天父亲都是那个点去卖桃,还是不值钱,但是还是必须得卖。天热熟的快,卖不了就全糟了。这天父亲回来说,"后村你那个大爷,他的桃比咱的还大,果面也好。一去吧,几个客户就围上了,有出3毛的,有出四毛五毛的,你大爷也不傻,就卖给了那个出价高的,总共卖了三百二十五块钱,当时还挺高兴,谁知回来后一看三张一百的全是假的,你大娘还在哭呢!"
"当时就没看出来么?"我问道。
"还不明天,又看不大清,谁寻思这么大的客户会给假钱,坑咱老百姓干啥?你说说恁大娘容易吗?老两口从树上一个个摘下来,再一筐筐挎到山下倒腾多少次才装满一车,恁大娘还腰疼的来直不起腰,光这一车桃,她得歇歇好几次,从早到晚忙活了一天还弄成这样。"
"我那天赶集去卖货,不就是因为半夜里卖桃没睡好迷迷糊糊脑子不好使不也收了个假的么?"
"在哪儿我看看?"我义愤填膺道。
父亲说,"看啥,我气的早撕了,人家害咱,咱能再去害人家?"
想想也是,以前我听到一个故事就是一个老人辛辛苦苦攒了一些鸡蛋到城里去卖,一共卖了几十块钱,结果收了个假一百的,还倒找了别人。心里越想越憋屈,又觉得对不起老伴,就在山上的一棵树上吊死了。一百块钱就要了一个老人的命,这害人的人良心何安?
入秋了,桃也总算是处理完了。还是大叔说得好,他对父亲说,"你说你种桃又是打药,又是套袋,还得浇水上肥忙活一年投上一万多,到头来卖不了也不值钱,本钱收不回来,还不如像我似的不如不干不挣也不赔。"
父亲笑道:"这样是稳当,可是说不定过年就值钱了,投资都是有风险的。"说话还一套套的,我故作生气地说,"不是说今年就砍了树不要了吗?""我少留点,少留点。"父亲依然顽固。
多少年来,父亲对土地情有独钟。他常说,“我每年都为你们存粮,不存多了就存500斤,新的下来,我就把陈的卖了。”
父亲是过怕了没有饭吃的日子,有粮食就饿不着,有粮食心里就过得踏实。我知道这暂时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可是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他的桃园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心血都在里面,无论如何好卖与否他又怎会轻易放弃。这就像是他的孩子们,无论有无出息,有无成就,他依然惦念着,依然尽力帮衬着,绝不给孩子添麻烦是他一直坚持下来的理由。
作者简介:郭琳琳,笔名玉婉还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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