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风物已春分。画堂烟雨黄昏。”诗句出自宋代诗人仲并的《画堂春》。历经几十年难遇的去冬寒潮,厚重的冬装未曾完全脱离身体,转眼已到草长莺飞的三月,明朗阳光普照大地,内心不禁跟随暖春来临的节奏渐次温柔。古人将春分分为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春分已至,真正开始了春天的脚步。
江南的春,似一位略带娇羞的女子,轻移小步,漫舞纤腰,悄悄走出闺房,漫步在春花烂漫的原野。油菜花黄,桃树红艳,杜鹃花霸占了山岗,遍地疯长的小花野草热闹着整个田野。
多雨的季节,自是细雨绵绵扰人心,昨夜风雨昨夜城,经过春雨的洗涤显得特别地亲近怡人,望着满目草绿的香樟树,忽而就有种思乡的情绪漫延开来。这样湿漉漉的早晨,母亲该是打算去买两斤上好的五花肉,拿回家洗净剁碎,拌上虾米、梅干菜,再来点洋葱,和上盐巴、味精各种调味品,准备做几个麦饼了吧。记忆中,乡亲们总喜欢在下雨天做麦饼,我想是因为麦饼干锅煎烤而成比较干燥,或许是由于农人一般在雨天才有空闲做点小吃吧。小时候,每逢这样的雨天,总是在淅沥的雨声里飘来一股股惹人嘴馋的香味,那是干菜炒肉的香味,是麦饼煎熟的香味,是一双双勤劳的巧手制成的杰作,是一个个家庭主妇倾情的献艺。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难有现在超市里五花八门的零食可供享用,童年的记忆里,没有牛奶面包,没听说过肯德基、麦当劳,更不会有如今孩子们要什么有什么还嫌这嫌那的挑剔。父母走亲戚带回来的麻花、苹果算是不错的美味,生日时能吃上一碗妈妈做的鸡蛋炒粉干更是无上的幸福,那时的一块冰糖一个桔饼都能满足小小的食欲。很喜欢麦子飘香的丰收时节,大人们围着灶台忙上忙下,做几个用新麦磨成的面粉精作而成的麦饼尝鲜,就连整日辛苦的农具们,不管主角或配角,全部惬意地或倚靠或安卧着观瞻主人家的烟火。年少的我们,只会在下锅起锅的叮叮咚咚声中捉迷藏、跳方格、踢毽子,稻草堆、柴门后,随意一躲便屏息安全,“熟了熟了”,每每听到灶台上这种提示,耳尖的我们便一呼啦全都往灶房聚拢,只为能抢先一步吃到热腾腾的麦饼。妈妈手起刀落,熟练地把一个大圆饼均匀地切成六块,平分给迫不及待的一班大小孩子们,*一个尝鲜的往往是小孩,忙碌的大人们在旁边看着我们喜滋滋地吃得津津有味,一抹慈爱的笑容不加掩饰地浮上眉梢。还不忘拿纸给我们包麦饼,免得烫了小手,更不忘叮嘱我们“慢点吃,别烫着”,却忘记自己忙碌了半天还饿着肚子呢,在大人的眼里,孩子的欢乐永远胜过自己吧!
篱笆院墙虚围起城堡,公鸡在院里院外肆意扑腾,一只刚生蛋的母鸡正欢叫着喜事,猪圈里吃足喝饱的大块头懒洋洋地哼哼,远处传来谁家奶牛“哞哞”地回音……青苔铺满石阶的院落,屋后是幽静的深深竹林,风吹过,雨飘扬,随意一摸就是光阴的脉动。
记得小学五年级时大姐给我买的新书包,蓝天为底,硬纸作衬,封面有两个卡通小娃娃,两侧各有小口袋可供安放文具,重要的是有双肩背带,比起以前的单肩花布包、军绿帆布包,实在是够流行,也是我很记忆深刻的童年礼物。心爱物品自当紧紧跟随左右,除了上学放学理所当然的相陪,睡觉时也舍不得让它远离我,也包括一些我喜欢的小物品,都装在书包里共寝。那时和姐同床,一次,姐忽然疑惑地说:“怎么有麦饼的味道啊?今天没做嘛。”我不开腔,心里头有点忐忑,压住书包装睡,因为那里面藏着小小的秘密。那一夜睡得很不踏实,姐不经意一个翻身都能让小心脏颤抖一小会,生怕她很快拆穿我伪装的不知。次日姐没再问,也没发现我沉默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啊!可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当有天发现书包底下多了个洞,我的小秘密也终见天日,那些孩子性的小算盘,那些天真的舍不得,一时成为笑谈。那只恼人的老鼠,你可知一个孩童的无邪?她引以为珍贵的美食,她想多保全时日的美味,即使包上白纸套了塑料袋藏匿在书本堆里,怎就被你轻易地啃伤呢?自从书包被不知名的老鼠莫名其妙地狠狠啃噬了一大洞,连同深藏在内的一小块麦饼,我便再也没在书包装过食物,谁知下次那些可爱的书本能不能幸免于难呢?
“妈妈,我要吃炒粉干,我要吃麦饼,您今天就给我做吧,”女儿又在不停要求,“要外婆的味道哦!”她总是不忘强调很后一句。外婆的味道,是什么味呢?“妈妈,您怎么就做不出外婆那样的味道?”家是温暖的港湾,从小耳濡目染的朴实气息,无声地深邃了内心,连那些油烟味浓郁的锅碗瓢盆,都像一个个懂得人情冷暖的俗人,沾着亲情的体香,给予你熟稔的亲切。长大后,远离故乡,远离了赖以为归宿的家园,观瞻着不定的世俗阴阳,品尝着纷繁的人际变幻,历经挫折,也获得过丰收的喜悦。学会独自行走,学会营造小家的温馨,学会安于油盐酱醋茶的平凡人生。工作之余,我总要找些时间做点小吃,尤其寄托着淡淡牵念的家乡风味,变换口味的同时还能犒劳心灵。揉面和面的满手黏糊,海鲜鱼类的厚重腥味,美味出锅前总要经历细碎烦琐的准备,若能在餐桌前听得家人说声“手艺不错嘛”,便不枉一番辛苦。即使女儿偶有微词“我还是喜欢外婆做的味道!”也不算是打击,在我心里,无论再怎样用心努力,终不可能做出和妈妈相同的味道,那种根深蒂固的舌尖味觉,只随时光慢慢浓郁而让人倍加怀恋。
犹记得一句温州俗语:“会烧麦饼火,能做大媳妇。”这该是能下厨房就可做人家好媳妇的意思吧。一个家庭的其乐融融,很多时候就出现在饭桌上,能烧得一桌好饭菜,的确是老辈人评定女主人能干的标准,也能让当家的男人在亲友面前引以为豪。现如今,会做麦饼的年轻人恐怕不多吧,在温州,无论街边小摊、车站码头,随处可见香气扑鼻的诱人麦香,有甜的有咸的,有荤的有素的,可定制可送货上门,实在方便。更有一些经济头脑飞快的大妈,在家乡人聚居的各地城市把麦饼做成商业模式,有名牌有商标,以飨老乡口福的同时,也为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真正跟进了时代。
麦饼,一个小小物什,一段段沉淀的记忆,一张张远游的车票,当春天招展着梦想,在游子心里,你就是亲人那一声盼,就是瓯江上游弋的呼唤,就是那江边丰饶泥土聚集的希望。当绿春清爽地抖擞精神旖旎而来,独立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沐着晨曦微闭双眼,有淡淡的乡音如约入耳,在大多人还在梦乡的清晨,与春天相拥。
你在成长,父母却在渐渐老去,终有一天,你的味道也将成为你孩子心中甜蜜的回忆。请让焦灼的步伐歇息片刻,且听一声叮咛:走好前方路!
(写于2016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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