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蚕豆花开

又见蚕豆花开

蚕豆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了，李时珍解释了蚕豆名称的由来：“豆英状如老蚕，故名蚕豆”。蚕豆是我们小时候很喜爱的食物之一，孩子们很喜爱两种吃法，一是干吃，就是炒熟了抓一大把放口袋里，时不时丢一个放嘴里，咬得脆崩崩地响，少年是牙齿很硬的年龄，让年纪大一点的直羡慕。再就是煮熟了用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这是一串让同年人眼馋的项链，引得其他小朋友围着乱转，不过这串项链过不了半天就会分享完毕，到我们肚子里了。

既然想吃，就得配合大人做一些和蚕豆有关的事儿。青蚕豆上市的时候我们会在大人们的要求下帮助一起剥蚕豆，再去野地里挑些小蒜来一起下锅煮蚕，不管大人小孩都喜爱吃，开胃。蚕豆老了也有很多吃法，先是炒熟，趁着热锅子往里倒上冷水，再把锅盖上煮一两分钟，起锅，拍上几瓣大蒜头，放上盐、滴几滴油，就成了喝粥很好的咸菜了。还有就是将蚕豆下锅煮熟，将外面的老皮剥去，豆米子用来烧韭菜蛋汤。要放时间长一点的话，就先用刀顺着蚕豆中间的缝隙往下一劈，分成两开，再将皮去掉，一年四季都可拿它来做汤当菜。

蚕豆吃得不少，青蚕豆还没成熟时候我们就会钻到人家的田里摘几个放嘴里，尽管味道太青涩，但毕竟也能解解馋。接触多了便掌握到蚕豆的一些生长规律了，尤其是蚕豆开花的时候更是充满了期待，因为蚕豆一旦开了花，很快就会有青蚕豆吃了。

蚕豆花是扁的，有两种色彩，黑白相间，旁边还有一层紫色的外衣。长大后见多了世面对蚕豆花有了更深的认识，蚕豆花开它不张扬，总是躲藏在枝叶之下，悄悄做些点缀，低调而婉约。花开几天便悄然隐退，来时匆匆，去也悄悄，尽着自己的本分，如约而至，抽身离去，一年一轮回，短暂，但我却觉得它非常美丽，因为它的美还能带来我无限的喜悦，能满足我们物质贫乏时期的口欲。

小时候在爷爷住的马房上学，马房的前后都是农田，很远处才有人家，离学校并不太远，学校里有不少同学都来自附近的城郊，那时城郊的农民就是地地道道种田的，他们只有一个便利，就是离城较近，方便将自家田地里种的瓜果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跟农村的孩子时间处长了也就慢慢似懂非懂地多了一些对庄稼、蔬菜的认识。深秋的一天傍晚放学回家，马房后面的上百亩的田中出现了一道道被铁锹挖得排列整齐的缝，经过路边还能零星地看到这些缝里散落的蚕豆种子。正是蚕豆下种的季节，我和小伙伴们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找块空地自己种蚕豆。于是，我们相中了马房西侧一块不足两张方桌大小的空地，找来简易的工具，将上面的杂草去除，把土翻一遍，从农田中扣出些蚕豆种子，为了不让农民发现，我们只能在每个缝口中只捡一粒蚕豆，放进自己的自留地中。第二天，农民们又开始往刚种完蚕豆的田里施磷肥，我们也如法炮制，从农田里再次扣出些肥料放进自己的自留地里，这样，我们便每天看着自己的蚕豆与农民田里的蚕豆同步生长了。

初冬时节，蚕豆出了苗，为防按下来的严寒，我们学着农民，抱来些草将豆苗盖起来。接下来这一小块长着我们劳动成果的田地便成了我们魂牵梦萦的地方，也是我们每天的必去之处，因为这里埋着我们的希望。

冬天终于在我们无限的盼望中过去了，春来了，这种盼望蚕豆成熟的心情更强烈起来，就如盼望着自己日渐成熟的孩子即将分娩一样。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蚕豆的枝杆也长得越来越高，很高的时候枝杆长到了我半人高。终于有一天我们惊奇地发现蚕豆的枝杆上开了花，我们知道它们所开的每一朵蚕豆花的地方都会长出蚕豆角，在我们的眼中那是世界上很美丽的花朵了，就如母亲用满意的眼神在欣赏着自己的孩子。花开了，离结出蚕豆角的时间便不再遥远了，带着这样的希冀我们每天来田中察看的次数更多了。

每天放学的*一件事就是来查看自己种下的成果。这一天我跟往常一样来看已开花的蚕豆，当走到近前的时候不禁被眼看的景象所惊呆了，那长满蚕豆的一方土地上突然间堆上了一个草堆，不偏不倚正好堆在我们这块充满希望的豆苗上，这片饱含了我上百天的辛苦盼望的成果竟然在我上学期间被无情地摧残掉了，愤怒、伤心。我呆立在田边，泪水瞬间便从眼眶中如断了线一样奔涌而出。良久，当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脚乱瞪，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双手不住地擦着不听使唤夺眶而出的泪水，这动静把马房里那些爷爷奶奶们都吸引过来了，他们问清了原由，为首的夏奶奶生气地对大家说：“哪个老东西这么不自觉，眼睛看不见这地下长了蚕豆啊？蚕豆长了这么高就被你们毁掉了，真是作孽啊！”见我哭得如此伤心，哭成了个泪人，爷爷奶奶们都在抱怨着那个往豆苗上堆草的人，一边劝说着我，哄着我回家去吃饭。但说归说，已既成事实，即使把草堆全扒开，那些蚕豆也都被压坏了。

在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我每天放学就是坐在那个草堆旁，我要找出那个往我劳动成果上堆草的人讨个说法，他是残杀我劳动成果的刽子手。可那堆草怎么也不见人去拿，直到我两年后小学毕业，那堆草还是没少一点点。

每到蚕豆花开的季节，我总不免想起那久远的往事，年少时的希望停留在一个朴实单纯的层面上，年长后心中的梦想趋向了成熟，希望变成了要在文学这一方田地中耕耘，但愿它能有所收获，几十年过去了，尽管不能说已果实累累，只愿这份收获能给我的子孙们留下丰富的精神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