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生-我为父亲点烟

文/梅香生

父亲喜欢抽烟，平均每天一包，这是我自小时候就印象深刻的事。

那时候并不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所以也不知道劝说父亲少抽点，反而觉得父亲抽烟很有派头。真的，每当看到父亲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着香烟，悠然地点上烟一口一口地吧嗒时，我就觉得父亲从容淡定，气定神闲，似乎没有任何的烦恼，也没有什么难事能难住他。

有一年过年，父亲喝了不少酒，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然后到处找打火机，我当时正将他的打火机拿到外面去点炮仗玩。回过头见父亲在找打火机，便跑回屋里，准备将打火机给父亲，临了，心中一动，对父亲说，我来给您点吧？

父亲一听，猛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啊，看你会不会点。于是，我将火机打着，伸到父亲的嘴边，往烟上点，父亲一边用眼睛看着我，一边故意用嘴将烟叼着左右晃动，使我不容易点着。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才将他叼着的烟点燃。父亲吧了几口烟，意味深长地说，今天这烟味格外不一样呢！

我知道，父亲对我主动帮他点烟心里格外高兴。也许他在心中想，儿子长大了，终于懂事了！

后来我参军入伍到了部队，离开了父母亲，和父母亲见面的机会不多，除了探亲休假回去或父母亲到部队来外，其余时间都无法见到二老，多是靠书信、电话联系。

有一年冬天，父亲在我的相邀下，来到部队。父亲也曾经是一位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喜欢热闹，于是我叫来了几个老乡战友陪他吃饭。席间，父亲格外高兴，在喝了几杯酒后，话便多起来，和我们说起当年在部队时的往事，像讲故事一样，听得几个战友一会儿神情紧张，一会儿开怀大笑。本来是叫他们来陪父亲说话的，结果反倒当了听众。

父亲说了许多话后，习惯性地从口袋中掏烟。但见大家都没有抽烟，又不好意思地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我赶忙从桌子上拿了早就备好的烟抽了一支递给父亲，父亲摆摆手说，不抽了不抽了。我知道他是见桌上其他人都没有抽烟不好意思，便示意父亲拿上烟，父亲有些难为情地接过烟。然后又放在桌子上。

我找来打火机，打着火凑近父亲，父亲更加不好意思，示意我让他自己来，我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父亲赶紧拿起烟就着火点着，也不知是酒有些多了还是心情有些激动，父亲拿烟的手有些哆嗦。

当父亲回家后，母亲来信告诉我，说父亲自从从你那里回来后，异常兴奋，反复说在你那里玩得很开心，还说你当着战友的面给他点烟，令他兴奋了好几天。

我看了母亲的信后，心里反而很自责，自从到部队后，自己在迎来送往过程中，不知给多少领导点过烟端过茶，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然而对父亲做这样的服务太少了，过去即使和他在一起，也没有主动想到做为他点烟这样的事情。可是，我偶尔做了那么一次，父亲就牢记在心，感到异常高兴和满足。

这或许是天下父母共同的心理吧，为儿女付出从不计较，一旦受到儿女的点滴回报，就感到分外满足。如今，父亲早已离开了我们，每每想到在他生前未能很好地为他做点什么，心里就感到十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