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踏上深圳,方南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城市的夜景。倒不是方南没见过城市,来深圳之前,他曾在家乡的县城呆过一年的时间,再怎么说县城也算是一个小城市。之所以向往深圳的夜色,主要是因为舒歌的一句话。舒歌是方南的表姐的同学。有一次,方南的表姐去了县城找方南,和表姐一起的还有一个好看的女孩,她就是舒歌。方南就请了表姐和舒歌在自己打工的餐馆里吃饭,尽了地主之谊。饭后还一起游了历史古老的护城河。县城虽小,却到处可见历史痕迹,残垣断壁间,映衬着天空皎洁的月色,意致疏远。方南说了几句感叹的话,舒歌就笑了,说小弟你就这么留恋于一个小县城,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免得成了井底之蛙。方南顺势就问了舒歌在哪工作。舒歌说,深圳。方南又问,深圳的夜色和县城有何区别?舒歌说,县城的夜色是裹在棉被里的,而深圳穿的是蕾丝睡衣。方南还想问什么,却被表姐打断了,表姐说,你们当我是电灯泡啊。
一个月后,方南就离开了县城,只身来到了深圳。*一件事就是先联系到舒歌。方南在电话里说,我到深圳了,能找你么?舒歌在电话里吃了一惊,问你是哪位啊?方南说,我是井底之蛙啊。舒歌沉了一下,很快还是想起来了。舒歌说,我去接你吧。
第二次见面,两人竟有了不一般的默契。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话题当然得从表姐开始,说着说着,表姐就被抛一边去了,两人开始挖掘出多处共同话题。方南发现,舒歌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很随和,很快就能聊到一块去的那种。
舒歌的房间不大,却很整洁,在方南看来,这很符合一个漂亮女人的品位和布置。直到夜幕降临,方南其实都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房门的钥匙孔突然被转动起来,然后打开,继而走进一个体面的男子,接着舒歌起身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尽管方南盘算着以老乡的名义给自己和舒歌一个台阶,但如果真是那样,方南会很失落的。在方南的心里,舒歌如果是以单身的形式在深圳存在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南担心的事情很终没有发生。房间里依然是他们两人存在。
趁着彼此沉默那会,方南刚要开口说出去走走,看看深圳的夜景。舒歌却率先起身了。舒歌说,我上班去,不能陪你了。说着她从墙上拿下一个银色的包,斜跨在腰间,转身又对方南说,我大概十二点就能回来。方南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自己突然地出现已经是很大的打扰了,心有愧疚,况且人家还是个单身女孩。方南哦了一声,就被舒歌关在了房里。
方南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他看了一会电视,就开始想自己的出路了。
2
没找到工作之前,方南只能住在舒歌那里。好在舒歌不介意,说要是找到工作也可以和她一起住,反正是两房一厅的房间,有你进来,还可以分担点房租。
几天下来,方南就清楚了舒歌的作息规律。她基本上白天是不用上班的,晚上七点至十二点是她正常上班的时间,有时也会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关于工作,舒歌曾向方南说过,说她是在一个酒店上班。这样的工作和她的形象相符。方南不感觉意外。
凭着一身的厨艺和在县城里一年的经验,方南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在一个砂锅粥餐馆里当厨师。这样的成绩让方南很满意。更让方南觉得无心插柳的是他的作息时间竟和舒歌是一致的,都是白天休息晚上上班。
方南就这样和舒歌合住在了一起,两人分担房租和水电费,这对方南来说是很好的选择,等于是舒歌帮了他的大忙,要不初来乍到,住的问题是很难解决的。
不过有一件事一直是方南想要实现的,那就是在晚上和舒歌一起出去走走,看看深圳的夜色,是不是真如舒歌所说的那样,穿着蕾丝睡衣的景致,确实吸引人。
然而方南始终没有把这样的想法和舒歌说,他觉得还是有点突兀的。工作是主要原因,即使下班了,半夜三更邀请一个疲惫的女子出去看夜景,也是不合适的。
每次舒歌下班回来,脸上总是挂着疲惫的神色,这让方南不禁怜悯起来,有上前呵护的欲望。所以每次方南回家,总会带点夜宵回去,多是自己餐馆里的砂锅粥,家乡的特色粥品。舒歌对于方南的关心还是挺接受的,但她吃得不多,或者干脆就是应付一下。方南喜欢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又深藏着智慧的女孩,却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在方南的直觉里,舒歌是随和的,很容易相处的女孩,可同时也是高贵的,仿佛暗处敷着冰层,靠到很近时才发觉,然后就束手无策了。
有一次,舒歌的几个同事来找她,见到方南,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有一种暧昧。方南立马就能判断出,眼前的这些女孩虽然外表上和舒歌没什么区别,却在本质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事后,舒歌半开玩笑地说,方南弟弟,人家对你一见钟情了。方南尴尬一笑。舒歌又问,说真的,有女朋友没有?方南摇头。舒歌不信,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不比你大,我也会爱上你的。舒歌把火热的话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出,正好击中方南的要害。舒歌的话就一直在方南的耳边萦绕,以至于在给一个顾客煮粥时,误把白鸽肉当田鸡给下了。老板大发雷霆,说要不是看在老乡的份上,就打发你走路。方南点头哈腰,发誓不再有下次。
3
舒歌工作的酒店离租房不是很远,本来走路是可以的,但舒歌还是习惯打的来回,这么一点优越她还是能够保持的。有时看着窗外的灯火频频从眼前闪过,舒歌竟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坐在一艘穿越时空的飞船上,而穿越的目的地就是自己的家乡。
舒歌的工作有点特别,特别到没有一个固定的名称。一般人都叫她们“酒托”,而舒歌更喜欢叫自己是“美酒推荐者”。做这份工作之前,舒歌其实对酒一窍不通,那时她还是一个工厂的打工妹,身穿蓝色厂服混迹在上下班的人流中,默默无闻。一场车祸改变了她的命运。
舒歌后来才知道,那天撞到她的车叫雷克萨斯,名字不好记,可车前的标记很好记,正是上学时经常用的三十度角尺。舒歌其实是违规在先,她闯了红灯,因为快迟到的原因。车子吱的一声就停在了舒歌的眼前,不过还是碰到了她的膝盖。舒歌站立不稳,顺势就倒下去了,不过她很快就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没事,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她想赶快离开上班去。然而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人,硬是把舒歌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一路上,中年人嘘寒问暖,还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舒歌害怕遇到坏人,说自己没事,要下车。中年人不肯,说我得负责。舒歌看了一下中年人的样子,相貌堂堂的,不像是个坏人,就由他去了。到了医院,中年人忙里忙外,急得满头大汗,舒歌看着不由心里一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次跌倒时父亲焦急的样子。舒歌就对中年人感觉亲切起来。事后中年人还给了舒歌一千块,说是赔偿。舒歌想想一千块对一个开小车的人不算什么,而对一个打工的人却是一个月的工作,就收下了。除了一千块,中年人还给了舒歌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找他。舒歌也接了。
名片上显眼地写着:芳非楼酒店总经理于荣。
一个月后,舒歌就给于荣打电话了。那时舒歌对工厂的工作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她急需换工作,而于荣竟成了她惟一的希望。
于荣开着雷克萨斯就来到了工厂门口,把舒歌接走了。临走前,舒歌看见工厂门口的保安诡秘地笑了笑,她当然能理解那笑的含意。但舒歌不计较这些了,此刻能和工厂说声拜拜,是她很大的成功。
凭着自己的聪明美貌,舒歌很快在芳菲酒楼站住了脚。再加上她和老总于荣有那么一点关系,这更使她如鱼得水。不过舒歌尽量和于荣保持距离,倒不是她不喜欢他,而是不敢。因为老板娘也在酒店里工作,这个强悍的女人,走起路来都是风风火火的,舒歌害怕如果和他扯上不明不白的关系,自己的小命都是难保的。所以每次于荣向舒歌示意一些什么时,舒歌总是假装出一副弱智的样子,半天弄不明白,于荣也就知难而退了。
不过,于荣这边躲得了,顾客这边就不是那么好躲了。来酒店喝酒的人那可都是不安分的有钱人,都是不好对付的。再说,舒歌利用的就是他们争强好胜的虚荣心,让他们大把地消费,大把地掷钱。在舒歌的眼里,眼前这些需要用价钱的昂贵来显示身份的人其实就是一个个钱包,钱包里放的当然是大把的钱,就看舒歌有没有能力把里面的钱都掏出来。掏得越多,酒店就赚得越多,而舒歌的分红自然也越多。
舒歌来深圳是有她的野心的,买房买车开公司,这些都是她内心很崇高的理想,然后把家里的父母都接过来。舒歌是家里的独女,这在农村不多见,因而遭人闲言闲语就难免了,甚至是让人看不起的。而舒歌毕生的愿望就是让要父母的脸上有光,要使自己比男孩子还要能干。
和以前的打工妹相比,舒歌现在简直是变了一个人,这种变化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吃惊。打个比方,如今舒歌一双高跟鞋的价格,足足可以顶上工厂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每个月给家里寄的钱也足够父母过上富裕的生活了。另外舒歌还开了银行户口,存款也已经有好几个零了。按理说,生活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舒歌应该很满足很高兴,然而不然,寂寞没有在哪个深夜离开过她。
直到方南的出现,舒歌的生活算是有了一点波纹。当初舒歌想留方南在房间里住下来,就怕方南不同意。然而方南一口答应了,这让舒歌很高兴。舒歌对方南还是有好感的,然而这种好感是抛却一切物质表面的,如果考虑到工作考虑到前途,舒歌就失望了,因为方南绝对不是她理想的对象,不是可以帮她实现愿望的男人。和方南相处,舒歌自有自私的想法,无非是为了驱逐心中的寂寞罢了。
4
和在县城的时候相比,方南在深圳找不到主人的感觉,甚至连客人的感觉都没有。这种状态在他刚去县城的时候曾经也有过,然而现在回想起县城,竟有着故乡一样亲切了。
从餐馆的厨房窗口向外望去,是一片灯光璀璨的小区楼房,尽管夜已经很深,方南看见的还是一派万家灯火的景象,这景象有一种暗缠心底的温馨,与白天的城市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是格格不入的。趁着闲暇时间,方南就会看着窗外发呆,他想象着每户窗口的后面那一个个的家庭,在方南的心里,那家庭应该是温馨而美好的,他们的生活是足以令人羡慕的。在城市里,有一个相随的女人,然后还有一个可以吃饭睡觉的房子,这已经是构成了方南心底很大的满足了。
灯火太亮,总是把夜衬得很暗。方南努力想看看天空,看看天空的星星和月亮,然而他看不见。他看见了一片漆黑。这和他小时候的记忆是相悖的。小时候在村里,星星和月亮总是以很明亮和耀眼的状态在空中出现,那时他并没有多大的在意,他想象的是村庄之外的灯火和街市。人就是这样矛盾,今天他拥有灯火了,他却对月色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夏天的深圳总有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闷热,而这股闷热在厨房里就更是被放大了好几倍。油烟熏染,再加上火的炙烤,方南的心就无比的烦躁。有时客人多的时候,方南就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机器,这时的他当然也就不再去坚守什么职业道德了,把东西煮熟了就算尽职了。作为一个厨师,方南知道自己不该是这样的状态,即使只是一个大排档的小厨师。
只有在想到舒歌的时候,方南的心里才有丝丝的宽慰。他努力把舒歌想象成自己的女人,把那个小小的两房一厅想象成他和她温暖的窝,就像是眼前的灯火背后的人家一样。他也多次做着这样的努力,比如把房间努力营造得像个家的样子,比如半夜三更仍煮好一桌子的菜,等着舒歌下班回来吃。
方南相信自己还是有足够的能力博得舒歌的喜欢的,作为厨师,他相信自己的厨艺是可以征服舒歌的胃的。事实证明,舒歌对方南的厨艺赞许不已,特别是他煮的红烧茄子,更是让舒歌爱不释口。舒歌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说,将来我老公能像你这样有个好手艺,我就幸福了。方南笑了笑,他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那你不考虑一下我。但话到喉咙,却说不出来。他怕这样的玩笑太露骨了,特别是只有他们两人在场的情况下,说出来就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了。而方南还没有勇气借助开玩笑来表达心里的爱,总有一种怯意让他感觉自卑。
自卑来自哪里,方南自己也说不清楚。正是说不清楚的自卑,让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拉长了。
关于舒歌的工作,方南有过猜测,却没细想。他也不敢去触及,即使对她的工作有怀疑,他目前也是没有权利去劝阻,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正是他所苦恼的,也是痛苦的。他甚至连邀请她单独出去逛一下的勇气都是缺乏的。
5
在酒店里,舒歌一再保持低调,对于荣献上的殷勤也尽量做到波澜不惊。舒歌对老板娘是怀有敬畏之心的,暗地里自认不是她的对手,当然,无关年龄和容貌。然而,不可避免的,那个强悍的女人还是怀疑起了舒歌,并经常指桑骂槐地放出一些话来。别人可能听不明白,但舒歌是一清二楚的。
舒歌就隐约感觉自己在酒店的时间不会长久了。舒歌还是很在乎这份工作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份工作就处在一种刚刚好的位置上,既能得到足够多的金钱,又不需要出卖身体,这对舒歌来说是再理想不过了,只要她能坚守好自己的底线,并在这个过程中施展自己的智慧和男人周旋,她就完全可以做到两全其美。舒歌开始有意识地去讨好老板娘,然而这样的举动却等于是在妥协,而妥协的结果不正是在坦白她和于荣之间的关系吗。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事态已经难以挽回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场金融危机无情地到来,让老板娘有了再好不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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