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冬季与母亲同行
一、一幅冬画
“好冷，空气里都是冰的影子”。母亲自言自语。父亲笑着看着她，替她扯了扯领子。这幅没有色彩的画面，只珍藏我一个人的心里。
银杏在大道两边不言语，只悄悄看着经过的一切车辆，树枝上悬挂的银杏果子落了不少，变成了厚实的地毯。这个清晨亮的很晚，而傍晚的夜幕也降临提前了许多。
只有大地傲然，从不在乎四季轮回赐予人间的冷暖。母亲喜欢雨，觉得四季的雨水都有着妙不可言的美妙，喜欢那种冷清，窸窸窣窣的声音，喜欢初冬里的雨夹杂着零星的小雪，喊着“好冷”，站立在门口等候放学的我和父亲回来。此刻，吹在面孔上的风，像一个有着执拗性格的人，拼命钻入裸露的肌肤。初冬，真的已经来了。
我打着哆嗦，母亲不再将我搂在胸口了，那幅珍藏的画面成了永恒。大门口等候的影子不再已被寒风吹散了八年，我把叹气的情绪收敛了很多次，不再喜欢任何一个季节的雨，不再喜欢那种雨夹杂小雪的风景。
冬天的天空似乎比平时更高了些。树叶纷纷坠落在一场生命的考验里，其实，叶子们是知道进取的，知道这是一种对生命的享受过程。天空高了又怎样？风儿冷了又怎样？冬天的云彩依然没变，只有青色还坚持在此刻，多像冬青树。所有的软体虫子们都静静躺着，所有的鸟儿都安静的不再掺杂人间事。
月亮星子不用调整时间，就很早爬上天空，夜幕紧紧跟随其后。雪花是不用预约的，像自由天使，落在枝上、屋顶、花台、母亲的墓碑上。风似乎知趣了不少，经过母亲的居住地时，知道停下身子，让几棵高耸的冬青树低下高枝，给母亲打招呼。顿时，让人觉得冬风可爱了很多。
此刻是寂静的。一种冷寂的美。
冬，完全占领了人间。
二、在安静的冬天，倾听另一种声音
叶子们准备集体落下，用很清脆的声音捧起大自然的音符。天色很蓝，大地却不见了苍茫，街头巷尾的人们，几乎不再在乎这个没有了动感的季节。安静牵着阳光，冷静拉着坚韧，冬天真的没有了收获和丰盛吗？可是，蓄势待发的内敛和睿智一直保持在黑白色的素描里。线条如此简单，却蕴含着深奥的真谛。多像我的父亲母亲，在生活里的用很简单的方式爱彼此。
泡一杯咖啡，手里把玩着刚拾起的几片黄叶，就坐在当年母亲坐过的摇椅上，看着这个播放着优雅古典音乐的季节，听它们用“静”来诉说阳光站立在枝上的暖意，沉淀一份特有的“纯净”。
“七个小矮人呢？妈妈”。进入这个冬天，犹如进入了童话世界。漫天飞雪，隐藏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白雪公主来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来了，黑心的后母被打入被雪覆盖的天牢，小女孩的舞鞋又穿上了，烧鹅又摆上了餐桌。悲惨世界里的那个主角来了，她们不再害怕冬的寒冷，不再顾虑明天的阳光和早餐是否会消失。
我喜欢雪下隐藏的秘密。
我喜欢雪地里无声的音符。
三、走进冬，依然舍不得丢弃秋意
其实，我的脚上一直沾着秋的泥泞。远去的金色风景，成全了一个雪白世界。我该感恩，该将秋天的所有章节冷冷的风梢上，让所有语言从此沉默下来，从不知不觉中走进“冷漠”。
都说冬是值得留恋的季节，被孕育的新生命正潜伏在蓝蓝淡淡的天空下。自从有风强行往袖口里躲藏时，春夏秋的风景就成了一幅被凝固油画。
梅花则悄悄地与寒风对垒起来。一场傲雪让“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句，有了一个与严寒奋勇拼搏的理由。
我居然喜欢上了冻豆腐，喜欢上了经霜经雪的青菜，喜欢上了乌塔菜，若是加上一只鸳鸯火锅，再添上几声母亲喊我的声音和父亲唠叨后的叹息，这样的一幅画面同样值得我珍藏一生。
通过窗户的格子，看寒风起，冬雨落。看着雪越来越亮，冬的况味里就能看到一份深藏的小涟漪。“时过境迁”四个字，再次多了一份荒凉。
四、曾读过的冬天
“燕山雪华大如席”是李白的句子。是说雪落的地方有多大，而这句我不懂诗人夸张了多少，但是，犹如“白发三千丈”却还是有一定的依据。爱雪之人，盼雪。大如席，像空中撒盐那样，像柳絮那样，岂止是大到能覆盖大地。
母亲爱冬。唯独对雪的颜色钟情，却在雪落时，时常念着“别太大，茅屋抵挡不住你的美丽”。当时，不明白一个爱雪的人，为何又害怕雪落下时的大小呢，站在才明白，什么叫做“杞人忧天”。在这样一个深冬里担心雪的厚度，明显是多余了。就像当初母亲在深秋准备离开时，我还在跟她述说隔年的雪景有多美，是同一个道理。
若是此时能与母亲聊冬聊雪。
若是此时能从母亲的担忧里聊一回烹雪论茗多好。
五、冬阳下的午后如此惬意
冬雪再美，也避不开阳光。冬天只不过是退隐的老人，在显露过本真之后，白色里隐藏的一切繁华，会像312国道两边的老树那样，萎在阳光下。
好饮之人，可以端上小凳子，泡一杯茶，将脊背对着不算太暖的光芒，在午后的二小时里享受旧相识的深情拥抱。若是农村，肯定会有七大姑八大嫂嗑着瓜子，聊着家常，或者瞌睡虫来打扰时，眯着眼睛靠在柴垛上，让身子发热，让每一根脚趾都麻酥酥的不愿再挪动地方。
我与母亲曾经在阳台享受过这些待遇。几根甘蔗，几把瓜子，阳台就像被点燃的小火炉，感觉额头有些湿时，快速撤进小房间。若不然，整个人就会觉得着火一般地进入了夏季。
夜幕总是太守本分。一个瞌睡的时间就放下了黑幕，被晒热的身躯不得不再次接受冬的考验。那些雪粒子用在不经意间就落满屋顶，簌簌簌地精灵快活飞舞。
总有做不完的美梦，一觉醒来，只需在窗户口就能看见雪亮雪亮的童话故事在人间上演。别看光秃秃的枝丫在此刻已失去了繁华压枝，别看荒草成了很落魄的所在。只需看看玩雪的女孩是否从一座蘑菇房走出来，只需听一听白雪公主从林子里走出来时，给七个小矮人戴上了什么的围巾。
六、冬还在下江南
风，还是冷冷的。
雪地上的脚印还是凌乱的。
我在等风停，等雪停。等那幅画里的女主角在这个冬天返回我在的城市，等着竖起领子时，一双温暖的手，还能抚摸在我的面孔上，告诉我：“冬天时间不长，欣赏每一片雪粒子落下的姿态，看看它们多像你的人生”。
除了能像一条河流那样沉默之外，我只能学一条静卧在大地上的蛇，躲进洞穴。企图用冬眠来避开安静冬季的想法，几乎无法成立。
那么，还是学一次坐禅的树木吧。
那么，还是听一听母亲在今冬嘱咐了什么吧。
（原创首发）
2020.10.10执笔于江苏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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