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上俄语课的时候,为了对付那些难记的单词,我创造了大量的中文式俄语。其中,把“星期天”说成“袜子放在鞋里”,是我很得意的发明。没想到,25年以后,我竟应验了“星期天——袜子放在鞋里”这句话:一睁眼爬起来,还来不及穿上放在鞋里的袜子,就连忙拧开收音机,收听广播电视大学的课程。
历史真会开玩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我,竟然又回到了课桌前......
1965年,我从北京高中毕业以后,上山下乡去了宁夏生产建设兵团,在那儿奉献了宝贵的青春和健康。15年后,带着一条弯曲变形的脊柱、两处刀伤、一个空空如也的脑壳,和爱人以及两个孩子回到了北京。度过了一段艰难的、不堪回首的待业生活以后,我被分配到一个小学里当了勤杂工。去年,又“升级”当了教师......
“嘿,你怎么走神了?”正在洗衣服的爱人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指着还在喃喃呓语的两个孩子说:“听完课,还得带他们去北海公园呢!”
哟,看我这记性,已经答应孩子们好多回去北海了,又差点忘了!唉!我真不是个称职的妈妈。本来么,从我们家——美术馆东街到北海公园玩玩,只不过是打五分钱的车票、花半天功夫的事儿,可我拖了快一年了——自我考上电大以后,我们一家几乎就和公园、影剧院、百货商店......绝缘了。孩子们每次路过公园,都把羡慕甚至嫉妒的眼光盯在游人留下的一行行足迹上。他们曾多少次梦见过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极为平常的漫步啊!可我呢,给他们的快乐......只有不尽的内疚、遗憾和自责。想起那次儿子得了猩红热,我抱着他坐车路过北海公园的时候,我问他想吃什么,他只用滚烫的脸颊紧紧地偎依着我,轻轻说:“妈妈,我就想上北海公园玩一次!”我默默地看着他,“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失约了!
果然,刚听完课,孩子们就缠上了我,已经上初三的姑娘更是刻薄:“妈,你,懂‘食言而肥’这句成语吧?”我不禁哈哈大笑,虽然那笑声已经被苦涩浸泡得跑了调。
“你妈妈体重要是能超过一百斤,挨骂也值呀!”爱人连忙为我解围。他拍拍女儿的头:“孩子,你妈妈又当老师,又当学生,她能胖起来么?好了,等他做完作业,咱们一起去北海!”
我真感谢丈夫。每逢这种时候,他的话总能溶解孩子们心头的委屈和怨气。我和他之间从来就少低吟浅唱之句,多急管繁弦之章。他刚从宁夏生产建设兵团回北京后不久,就在一个公司当了经理,又考上了夜大学,一学就是五年,经常不回家。我“老大嫁作商人妇”,面对孤灯空床,给孩子洗涮做饭......
他夜大毕业了,又极力鼓动、支持我上夜大。于是,那无限的柔肠、湖畔的漫步、郊外的野餐、柳荫下的絮语......一切都化进了我的笔记、作业中。
孩子们静下来了。十二平方米的小屋安静得一丝鼻息都能清晰可闻。
突然,一声炸雷划破了天空,接着就是一阵暴雨。真是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好了,娘子,别感叹了!快来挪床,又漏雨了!”爱人一边催我,一边拆下床板。
我刚要起身,孩子们指指闹钟说:“妈妈,快六点了,您该上辅导课去了!我们来抬床,您走吧!反正也去不成北海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多少泪珠无限恨”哪!对这个极需要我全力去操持的家,而我却帮不上一点忙!爱人帮我披上雨衣,推着我出了家门。我心一横,跨上了不啻是战车的自行车,任凭负疚的泪水合着雨水在咬噬我的心。
孩子呀,不要埋怨“妈心似铁”,因为我是个教师,我不能用自己的半瓶子水去分给学生们每人一碗水;“教师”二字也绝不是给我增添几分威仪的,它就像两道坚实的闸门,控制着我感情潮水的涨落、流向,使之服从于祖国的需要,时刻准备作出牺牲。
雨住了,我也回到了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孩子们睡觉时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脚丫儿,我都忍不住亲了两口。
吃完爱人精心制作的饭菜,捶捶酸痛的腰背,我拧开了台灯......
我在心底默默向孩子们立下一个誓言:等到下一个“袜子放在鞋里”,我一定带你们去北海公园!
(本文写于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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