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的天气,前一秒还下着滂沱大雨,下一秒就艳阳高照!小河翻滚着浑浊的波浪,流向选方。傣乡很喧闹很忙碌的时节又到了!芒果树上挂满了青黄的芒果;荔枝虫在荔枝树上享用香甜的果实;香蕉地里的蕉也黄了!只等着勤劳的村妇去收。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没完没了!中午时分,林月光提着小桶,在荔枝树上找荔枝虫。他还弄了一盏小灯,说是晚上用得着。林婶知道,他晚上要拿那个灯和瓶子去房顶上摇知了,对于小河边的傣族来说,荔枝虫和知了都是难得的珍羞美味。
天气又闷又热,林婶失眠好久了!一想起李子军那小子来,她就睡不着觉。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便会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水声里还夹杂着李子军那清亮的歌声!他总是一边洗澡,一边唱歌。林婶闭着眼睛努力地想让自己入睡,可是她挣眼闭眼都能看到李子军的身影,芒果树下,芭蕉地里,墙上,沙发上,卫生间里……他的身影无处不在。
“唉!这孩子真是可惜了!他死的那天晚上啊!我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耳朵也发烫,还莫名其妙地心慌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后来就听见林月光说李子军死了。”……林婶摆脱不掉失眠的困扰,她很想找个人倾诉,所以无论遇到谁,她都要说上一段关于李子军的往事。
“李子军长得比他爸爸李江林还要高,刚满十八岁,就有一米八了!村里的大人们都说李子军生得俊俏,他时常来我家玩,我细细地看过他,真的是很俊,浓密的眉毛,鼻梁高而挺,皮肤光滑得跟个姑娘家似的,只不过黑了点,他那双眼睛大而且有神,浓黑的碎发快遮住眉毛了!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就这样没了。”林婶叹息着说。
李子军总会问他爸爸一个问题:“爸爸,我是你的什么?在你的心里,我排在第几?”
每当他这样问的时候,李江林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子军,你是我的儿子啊!当然是排在*一的啦,怎么老是问这个问题呢!”
李子军非常不满意爸爸的回答,因为他看到的并不是这样,他只看到爸爸每天忙着做生意,要是妈妈在生意上稍微出了点差错,他就对妈妈大声呵斥,有时候,李子军会听到妈妈躲在在房间里小声地哭。他从小就在父亲的责骂声中长大,虽然骂的并不是他,却也让他烦躁,他对妈妈即恨又疼,恨妈妈不争气,老是在生意上出错,同时又心疼着妈妈。
县城里有他们家的铺面,但是李子军非常讨厌做生意,他觉得是那个铺子夺走了他的幸福,还有他妈妈的。也许,在外人眼里,他是很幸福的。
李子军是家里的独子,李江林满足了他物质上所有的要求,只要是能用钱办到的事,对于李江林来说,那都不是事。
十八岁李子军就辍学了!从学校回家的那天,他对李江林说:“爸爸,我不上学了!以后我就跟着你学做生意,你不是说那个铺子是我的吗?呵呵!那么即使我现在不上学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没读过几天书,也能把生意做好!我已经上到高二了,肯定也能做好。”
无论他们怎么说,李子军就是不去上学了!李江林转身怒吼道:“你看你,生意做不好,儿子也教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呀!没用的东西。”看着李江林无奈的眼神,李子军心里闪过一丝快感,他火上浇油地对李江林说:“这不是我妈的错,关我妈什么事,你不是希望我长大了跟着你做生意吗?”
李江林被他气得发抖,嘴唇一张一合地,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李子军打断了!他居然大声地吼道:“以后你对我妈好一点,有什么怨气你尽管撒到我身上来,不要对我妈大吼大叫的。”李江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其实李子军还是爱爸爸的,他对李江林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常常都骂妈妈,无论对错好坏,他总是有说的!有时候李子军甚至觉得,爸爸不爱妈妈啦!他只爱钱,可是妈妈,还总是任劳任怨地操持着那个家。
两年后,李子军真的开始学着做生意了!而且学得很快,李江林感到很欣慰,脾气也变好了许多!一高兴还给李子军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辆摩托车。然而好景不长,林秋月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生活。
每年过年的那段时间,李子军都要让妈妈带他回小河乡下老家去过年,那段时间,李江林也要跟着回去祭祖。一回到乡下,李江林便开始无休止地抱怨着,说关掉铺子一天就要损失多少多少钱……唉!一旦离开铺子不做生意,他又开始烦躁了,总是焦虑上火,乱发脾气,似乎他变成了一只充满了怨气的气球。
李子军又变得不爱回家了,因为他讨厌听到爸爸的抱怨声。林月光和李子军从小就认识,少年时,他们常常结伴一起,去很远的树林子里抓荔枝虫,摇知了。长大后,还是常常住在林婶家里。林婶家一年四季都很热闹,她为人很和善,再加上她家又在村口,地里干活的人们都会就近到她家门口的大芒果树下休息,有时实在困了还会到她家里午睡一会,林婶也不介意。
林秋月是林婶的亲侄女,她跟着妈妈回去看爸爸,因为只回家几天,秋月便和妈妈住到了林婶家里,自从秋月的爸爸过世后,张青就很少带秋月回老家去了!这次回去,她想告诉秋月的父亲,她找到了和他一样好的男人,还有秋月……她希望阿良的儿子能够改变秋月。
过二十岁生日那天,李子军在林婶家里认识了林秋月。因为秋月一直和妈妈张青住在县城里,很少回乡下老家,所以李子军之前并不认识她。
林秋月是个苦命的女孩,有一段辛酸的童年往事,她幼年丧父,十岁那年又随娘改嫁。
那时,张青虽然有了林秋月,却依然风韵犹存,她那风情万种的身姿,和妩媚的眼神,总能把那些好色的男人勾得神魂颠倒!错就错在她爱慕虚荣,爱上了有钱而花心的刘云中。
刘云中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当她需要张青的时候,会对张青很好,很温柔,那时她们母女过的就是天堂般的生活。当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还会一大把一大把地丢钱给她们母女,数钱的时候,张青是很开心的。
刘云中的私生活很混乱,细心的秋月发现,妈妈常常半夜三更出去找他。每当他喝醉酒后,张青不能和他多说什么,不然的话,便会招来一顿打骂。
刘云中没有生育能力,可是他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面对,他把他不孕的罪责,全部都怪罪到身边的女人头上,他做梦都想,张青能为他生个儿子。他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与张青亲热,然后用各种方式折磨她,以此来发泄心中的苦闷,张青越是痛苦,他就越觉得痛快。张青害怕夫妻生活,几乎到了谈性色变的地步。每当刘云中折磨妈妈的时候,年幼的秋月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流着!她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等刘云中走后,她才敢放声哭出来,看见秋月那个样子,张青更觉得心痛。
每次刘云中走后,秋月都会眼泪汪汪地对张青说:“妈妈,我想爸爸了,你有没有想爸爸呀!”张青便更加哀怨地哭着。她曾经想过要离开刘云中,可是,她又离不开他,离不开他的钱,离不开他的那一点点儿好,她想让秋月从小接受好的教育,她想过阔太太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逆来顺受……久而久之,秋月幼小的心灵里便恨上了刘云中,或者说除了爸爸,她对任何异性都没有好感。
光阴如流水,秋月渐渐地长大了,还越发的漂亮起来。十七岁那年,秋月懂事地对张青说:“妈妈,我们离开他吧!或许当你老了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爱你了!等过几年,我长大了也能养你!”
张青没有答应女儿,她想再等等,她天真地以为,刘云中没有孩子,会把秋月当做亲生的。可是有一天晚上,刘云中又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张青发现她看秋月的眼神不对,秋月自己也发现了!她连忙红着脸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张青被吓到了!害怕刘云中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突然她心生一计,立刻给刘云中喂了好多葡萄糖水,说能解酒毒,刘云中慢慢就睡着了。
第二天张青果断地提出了离婚!还要求分财产,她以为她能从刘云中那里得到些什么,可是,她又错了!刘云中是个精明的商人,他不但什么都不给张青,还戏谑地说:“你想要财产啊!那就把秋月留下吧,让她长大了替你服侍我,怎么样啊?”
“畜牲,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呢?”张青和刘云中怒目而视。
“谁是畜牲啊!你才是畜牲呢!我看你就是只白眼狼,我养了你们母女俩这么几年啦!你她妈的!还想要我的财产!你凭什么要我的财产啊!给你两天的时间,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别整天惦记着不属于你的东西。”说完刘云中摔门而去。
林秋月想拖着妈妈赶紧离开那个已经不属于她们的家!可是张青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她曾经的“家”,本来是要走的了,她发现了墙上挂着的玉坠子,那是她买的,她记得那天还骗了刘云中一万多块钱,那个玉坠子其实只值几千块钱。张青一把扯下玉坠子,随手放进衣袋里。她记得哪些东西是她自己亲手买的,只要能带走的,她全部都要带走,哪怕不是用她的钱买的,她也要带走。
“走吧!妈妈,其实这里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你……”秋月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悲哀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张青只顾着想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带上,没有看到女儿眼里流露出来的悲哀。
看妈妈还不想走,秋月干脆坐下来等着。张青一边往大包包里塞着东西,一边喃喃自语道:“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拿的!让我再想想。”看着妈妈那贪婪的样子,秋月心里有些愤怒,她很想发作,但是当怒火烧到头顶的时候,她马上又压了回去,秋月非常懂事,她知道妈妈为了她也不容易,反正都要走了!就让妈妈多折腾一会。
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们终于离开了!离开那个已经住了几年的“家”!张青恨不得把锅碗瓢盆也一并带走,因为秋月的阻拦,好多东西她都没有拿上,心里很遗憾,而秋月心里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秋月还得继续上学,离开刘云中后,张青忽然觉得没有了安全感,不是因为她还爱着刘云中,而是没有人再给她钱花了!她变得焦躁不安。郁闷了一段时间后,张青决定去上班,刚开始时她在一个商场里卖珠宝,看着那些制作精美的首饰,她爱不释手,她觉得每一件珠宝都很漂亮,每发一次工资,她都要买一件首饰,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她的首饰盒里又多了几样精美的首饰,而卡里的钱却一天天变少了!
张青发现卡里的钱一天天少了,有了强烈的危机感。秋月放学回家时,她疑惑地问秋月说:“秋月,为什么妈妈一直在上着班,却没有挣到钱呢!奇怪了!这钱都花去哪儿啦!”
秋月笑答:“妈妈该换工作了!也许换个工作,就不会这样了!”说完她把妈妈送她的项链都拿了出来!看到那些项链,张青恍然大悟,笑着把自己的首饰品也拿了出来。
“没事的!以后我们娘俩没钱的时候,妈妈还可以把这些东西变卖了换钱。”张青自嘲地笑着,不过后来她还是把工作给换了。
张青又在一个酒店里找到了工作,去面试时,老板说她超过了三十八岁,只能干一些打扫卫生的事情,问她愿不愿意干。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算是答应。
回到家后,张青立刻走到镜子前坐下,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满脸的脂粉气,样子虽然还不是很老,却没有一点生气。秋月发现妈妈在镜子前失落的样子,安慰道:“妈妈都到这个年纪了!还这么漂亮!和你一样大年纪的女人!大多成老太婆了!”
“是啊!妈妈算年轻的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说我老了呢!还只让我干打扫卫生的活。”张青苦恼地抱怨着。
“那妈妈就再回去卖珠宝吧!只要以后你控制着不买就是啦!”秋月征求妈妈的意见。
张青还是决定去酒店上班,她对秋月说:“说不定在酒店妈妈还能遇到贵人呢!”
“妈妈,你就不要再折腾了!万一又遇到像刘云中那样的人呢!”秋月肯定地说。
张青惊喜地发现,秋月长大了,越来越漂亮,比她年轻时还要迷人,她不但长大了,还能看明白很多事情,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只是秋月虽然天生丽质,却一直不喜欢异性,她几乎没有异性朋友。
和刘云中离婚后,张青成熟了许多,也许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后,让她成长了!她想通过她自己来改变秋月,她不相信,天下就没有好男人,于是,她坚定地要去酒店上班。
转眼秋月就上高三了,张青也真的在酒店找到了一个她心目中的好男人,他叫李家良,是酒店的厨师,大家都叫他阿良。阿良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四十多岁了!离婚后一直独自带着儿子,没有再婚,他儿子叫李彦杰,二十岁多点!在外地上大学。自从认识张青后,阿良心里便乐开了花,看到秋月后,他更是欣喜若狂,私下他还开玩笑地对张青说:“要不,你和秋月都嫁给我家算了!”
“什么什么?你想什么!我还以为你很老实呢!没想到你也这样,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张青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还有个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吗?”阿良委屈地解释着。
“哦!对啊!等到放假时你儿子应该会回来了吧!他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张青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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