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孤山,由东里迁至中里,住了六楼。从而抬高了眼界,阔大了心胸,朝夕凭窗把笋一样拔起的高楼与楼后的一截子青山并看。欢喜有闲云伫在头顶,海风从四面来。
把床铺好,东西放置妥当,那心也安了。我坐在书桌前,面朝的一堵墙上便狗皮膏药似地贴了有十来幅墨字。从外面回来,一打开屋门,一屋子的墨气就夺门席卷而至。
我一连写了两幅大字“高古”。写完,注视,人竟也显高古了,想到了枯瘦静坐的老者。常歪在床上默看,心静得听得见卫生间里的如豆滴水声。
写下了项羽的《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望之悲叹。写下了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观之踌躇满志和隐忧。我把这两个人的肺腑之言挨板儿贴在一处,共赏,觉得和曹操的诗词一样的豪迈,有气势。
很喜欢“雨后双禽来占竹,秋深一蝶下寻花”,感觉有田园的野趣,一个乡下人的卧屋,是该有幅这等景物的语句。还喜欢着郑板桥的“欸乃一声山水绿”,写完后,觉得不尽兴,在它的后面自补了一句“春到深处听海潮”。从而这屋子有了鸟语,有了蝶舞,有了风过竹,有了花满径,也有了橹声和潮声。这些声音,都在我的心底里喧嚣。我把整个乡间带到了城里。
身边的那幅“老守田园”也跟我到了这个屋子,它将伴我一生。在墙面的左边,贴了我信手涂鸦的一幅雪月墨梅图。几干披雪的老枝,零星地三五朵或开或闭的白梅,梅枝后衬着一轮很圆,很满,几乎占了半幅纸的月亮,月边有淡墨的云,那是月的一条薄薄的纱巾。在这幅图旁,我写了两句话:一轮出沧海,大器晚年成。用它来激励一班梅枝向晚的人,相信着《菜根谭》上的那句“伏久者飞必高”。
我总是以我的方式来装点一个家,让它带上我的独有印迹。我喜欢用自己衔来的草来重新垒一个窝,然后住进去。在外漂泊数年,对“家”的概念越来越简单。在我的心里,家不是一所房子,家在游子脚下,家在漂泊者的心中。我说,如果我和妻在荒草滩中相逢了,那丛荒草滩也便是家。家是一种团圆。
我不挑剔,新搬到一个生地方,躺下就能安然入睡。我想自己已经像粒休眠的草籽了,无论躺到哪,都能长出绿色的梦。作为一个农人,乡间养成了老土的习性,好养活。困了,在田里,在山坡上,在地头的老杨下,或壕沟里,都可以合衣而卧,然后融在野鸟、草虫的啁啾里,于无人的野地,美美地睡上一觉。乡风吹着,野阳照着。
常年在外,租屋子也成了家常便饭,我是在哪里住都行,和谁共分两室都可以。进得屋,在身后关上一扇门,便是一个家。在我的眼中,我对门的邻居,和屋外天上的月亮没什么两样,我把他们当草看,有一个人就算作一株。而我,是另外一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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